周二，在上海一家宾馆的会议中心，中国东方航空的少数股股东投票否决了该公司与新加坡航空和新加坡政府旗下投资公司淡马锡控股价值72亿港元（合9.23亿美元）的股权交易方案。占东方航空77.6%少数股股份的投资者选择等待中国航空集团公司承诺的报价更高的收购要约。中国航空集团公司是总部位于北京的中国国际航空的母公司。

    在中国，政府利益和企业原则之间的界限正变得日益模糊。这次投票正是在此背景下，国航与东航之间的这场前所未有的公开争斗带来了一个具有深远意义的结果。对电信、能源和银行等战略性行业，中国政府通常会先进行细致的内部研究，然后制定出核心战略，并相应控制这一行业中的竞争和海外投资。与此不同的是，在过去几周里，中国国航和东方航空一直通过投资者巡回推介、措辞尖锐的新闻稿和对对方不正当活动的指责来争夺股东的支持。这些在西方竞购大战中常用的战术或许预示着中国正开始逐渐接受股东为导向的资本力量对其产业发展发挥更大的作用。

    投票结果公布后，东方航空总裁兼董事长李丰华指责这次投票之所以未通过，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国航在投票前采取不正常手段和暗仓操作的因素。他说，他拒绝同国航讨论任何出价计划。李丰华表示，公司仍认为新加坡航空是东方航空的最佳选择，将通过不懈的努力实现最后的胜利。

    中国国务院此前已批准了东方航空与新加坡航空的交易，而这通常意味着接下来的事情将会一帆风顺。中国政府希望这项交易能帮助亏损累累且背负巨额债务负担的东方航空重振旗鼓。新加坡航空一直以管理有方和赢利能力强而闻名于世。

    中国政府批准与新加坡航空交易的原因之一在于，希望保持5年前规划的国内三家大型航空公司三足鼎立的竞争格局。那次行业重组是希望加强中国航空公司的实力，使它们在中国对外资航空公司开放天空后能加强竞争力。

    中国国航及其母公司去年9月就曾尝试过阻止东方航空与新加坡企业的交易，但后来却不了了之，据信是受到了政府方面的压力。此后中国国航的母公司增持了东方航空的股份，再次对东方航空发起了敌意收购要约，这在中国国有企业来说是罕见的大胆举动。

    作为中国三大航空公司中盈利能力最强的一家，国航的目标是成为世界航空巨头。一些分析师表示，收购东方航空的战略性股份并利用其在中国商业中心城市上海的大本营或许能成为国航获得所有国际线路的垄断权、并成为更强劲的国际竞争对手的第一步。

    国航一位管理人员表示，国航及其母公司是在获得了政府航空主管部门官员的“首肯”后再次决定收购东航股份的。东方航空非执行独立董事乐巩南(Peter Lok)称，政府官员实际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中央政府的大多数官员首先担心的是他们自己的饭碗。不过他说，这只是他的个人意见，不代表东方航空。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和中国民航总局拒绝置评。

    目前，中国政府正在逐步允许部分大型国有企业的外部股东和董事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并急切希望给这些企业塑造一种看上去是在严格按照商业原则运营的形像。不过在实际做法中，政府却越来越多地参与这些行业的发展。

    比如在电信领域，中国政府多年来一直在考虑进行重组，将目前的两家无线运营商和两家固定线路运营商重组为三家提供全套服务的运营商。尽管业内专家表示，在改革的方式和时间上存在许多幕后的游说活动，但迄今为止，尚无迹象显示有哪家公司会公开抵制政府的计划。

    中国政府同意让东方航空的股东决定公司的命运，显然是想国国航拿出更高的报价卷土重来。实际上是政府自己破坏了这桩它表面上全力支持的酝酿多时的交易，这凸显出外国投资者在中国做生意可能面临的不确定性。

    新加坡航空和淡马锡控股出价每股3.80港元收购东方航空24%的股份。周日，国航的母公司提出了初步的还价，承诺将以不低于5港元的价格收购东方航空24%至30%的股份，并表示将在周二股东投票后的两周内提出正式要约。

    拥有中国国航17.5%股份的香港国泰航空周一的一份声明给国航的还价助了力。它表示，将慎重考虑国航提出的有关与东航合作的任何提议。新加坡航空是国泰在亚洲的竞争对手。国泰急切希望将对手排除在繁荣发展的中国航空市场之外。

    国航的出价及其对股东的表态也反应出中国政府对海外投资者以低价收购国有资产日渐敏感。2005年，中国开始向外国投资者出售其主要国有银行的少数股权，而那之后许多这类投资都已显著升值。

    位于天津的中国民航大学教授李晓津说，政府对外国投资的总体态度正在转变，这一点不仅反映在航空业，在所有主要商业活动上都是如此。李晓津说，这种转变标志着经济国家主义的兴起。

    任职于某证券公司的孙元芳（音）昨天代表15位共持有东方航空超过1万股H股的投资者投票。她在周一的股东大会上准备投票时表示，打算反对新加坡收购东航。她说，不管怎么说，新航出价太低了。选择中国国航比新航要好，它代表国家的利益。

    花旗集团驻香港分析师Ally Ma指出，东方航空最大的错误是没有理会股东想让新加坡航空提高出价的要求。她说，没人对这个价格感到满意，东方航空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但他们拒绝重新招标。

    投票结果对新加坡航空而言是个重大打击，该公司经过一年多的谈判才同意投资东方航空。亚洲的航运重心日渐转向中国，据波音公司预计，未来20年内，中国市场将以年均8.1%的速度扩张。对于许多航空公司而言，往返上海的航班利润丰厚，是他们最看好的一块业务。

    悉尼咨询公司亚太航空中心的彼得•哈宾森说：“我认为上海将在10年之内成为亚洲最大的航空港。所以，只要能在上海立足就能具备强大的实力。”

    正因如此，新加坡的舒克•尤素夫相信，新航最终将重回谈判桌，提高对东方航空的出价。他说，中国对他们的未来太重要了。

    新加坡航空公司发言人史蒂芬•福肖并不认同上海对新航具有太大的战略意义。他说，入股东航更大意义上是在一个正在发展的市场上找到立足点的问题。他进一步表示，新加坡航空已为收购东航股份给出了公平合理的价格，不会参与投标大战。淡马锡控股表示尊重东航股东的投票结果，并将继续在中国寻求机会。

    现在主动权转到了中国国航手中，如果它能成功地从新航手中“横刀夺爱”拿下东航的话，将有可能成为中国航空业的龙头老大。

    国泰航空的前景则不甚明了。东航股东投票结果令这家知名运营商在中国境内的非大陆航空公司中保持了独一无二的地位。国泰航空与国航2004年达成战略伙伴关系，国泰收购了国航部分股权，并同意向其提供管理经验。虽然国泰坚称，其合作伙伴国航的成功也将惠及国泰，但如果国航有意摆脱这位香港“大哥”，两者的甜蜜姻缘将岌岌可危。

    如果国航与东航联手，中国第三大运营商、位于广州的南方航空将会面临更加激烈的竞争。不过，南方航空的机群规模比国航和东航都大，因此就算这两家对手合并，南航仍能保住近三分之一的国内市场。

    不管与谁结盟，东航要想翻身都需假以时日。据标准普尔的数据，东航的债务与股东权益比率为14.2，是中国三大航空公司中最高的。同时东航机型混杂，维修和保养开支使运营成本居高不下。东航一名管理人员说，他（对借助外力）并不抱太大期望，他觉得国泰并没给国航带来太大变化。